谌建章:收复和建设新疆的益阳官员潘时策

来源:中国民商网-文化    作者:谌建章

2025-09-25 10:19:12
潘时策,字献臣,号笛舲,益阳资阳区长春镇过鹿坪村人。清道光十一年(1831)生,咸丰三年(1853)入县学,成秀才,同治六年(1867)中试二十七名中举。接下来考进士不中,便到离家不远的“兰洲书院”,当了8年主
期间,陕甘回民暴乱,他曾两次向督办陕甘军务的左宗棠报名,要求西征,却未批准。
光绪元年(1875),清廷在左宗棠(字季高)的建议下,决定收复被中亚浩罕国占领了十年的新疆笛公事不过三,又报了名。    
未料这次,竟批准了!
1、军功奠基,促新疆收复
因此前的1874年,左宗棠干将张曜已率部秘密出关,驻防哈密,练兵屯田。需才甚急的他,曾闻笛公大名,便请左大人“速调其赴营”。天遂人愿的笛公赶到该部,即为其筹办粮草,襄理军政,“凡一切进兵运粮诸大计,靡不竭力筹画”。
因他出身农家,沿途购粮,先到集镇略探市价,继而打马下乡,远或上百里,遍访种粮大户,复议价。这样所购之粮,较市价一般低了一半甚或大半。
史载:1876年初夏张曜已在哈密、安西、古城子、巴里坤等前沿地区收集军粮2480万斤其他军需和辎重了妥善安排
笛公的经济头脑很快得到驻节酒泉的左宗棠赏识,既延之幕下,委以前
西征部队,除张曜的嵩武军,还有刘锦棠的湘军,加上蜀军、甘军和朝廷的绿营兵,号称8万,然实际不到5万,后进入前线的仅2万。
当然剩下的也没闲着,他们一是所到之处,大力屯田,吸引原住民返乡;二是派先遣军上万,去天山筑路;三是所经之地,均广栽“左公柳”。
为啥栽柳?看下面这首诗,大伙就明白了——
大将筹边尚未还,
 湖湘子弟满天山。
新栽杨柳三千里,
引得春风渡玉关。
还一首是天山修路的——
《扶栏铭》
天山三十有二盘,
伐石贯木树扶栏,
谁过化险贻之安?
 嵩武上将惟桓桓。
利有攸往万口欢,
恪靖铭石字龙蹯,
戒毋折损毋钻刓,
光绪二年六月刊。
将其中几个词解释一下,意思会更通透——
贯木,将木头穿起来。桓桓威武嵩武上将,即张曜。利有攸往,旗开得胜或马到成功。恪靖,恪靖侯,左宗棠官衔。不要刻。
译成白话就是——
天山有三十二个险峻路段,兵士们伐石砍木,建造护栏。是谁将这些险峻路段变得安全了?是嵩武上将张曜也!他英姿勃发,威武非凡,修路带来的便利让万众欢腾。恪靖侯在这虎踞龙盘的地方也刻石镌字了,请大家不要挖刻和损坏这块碑文呀!
话说光绪二年左爹还在兰州或酒泉呢,他怎会在那里镌石立碑呀?这恐怕便是潘时策的功劳了。作为左公的幕僚,他难道不会介绍情况,激起左爹写诗的热情,然后又来到那扶栏的地方,督促匠人采石加工,刊刻立碑么?
左公也并没抹杀下属的功绩,《左文襄公书》曾提及:“潘时策所绘地图大致亦似与新疆识略所载相合关于伊犁商”。意即笛公绘制的地图与《新疆识略》中关于伊犁商业的记载基本相符。
也就在天山修路时,“刘襄勤振旅会同各军,次第攻拔古牧地、达坂城、乌鲁木齐等坚巢,与有力焉”,即刘锦棠率领各部,占领了整个北疆。
1877年,天山的路一拉通,大军很快就拿下了新疆中西部的库车郡。
1878年,嵩武军与蜀军又合力攻克了吐鲁番——新疆收复战的重要节点。
此后,在南疆的“五次剿平边寇中”,笛公也次次参与了。可以说,笛公为新疆收复和收复后的初期稳定,提供了强有力的军事辅助支持,是晚清“塞防”战略的基层实践者。
2、能上能下,为经济发展
新疆收复后,笛公又主政多地,推动了新疆地方治理的规范化。相较于军功,他更长期地贡献于新疆收复后的地方治理。
在库车郡所在地的阿克苏地区,笛公在这里呆的时间最长,兴革也最多。
当时的阿库(此地简称),城垣残破,官无衙署,民无定所,渠道堰塞,田园荒芜。笛公向左季高上书十条,计数千言,要求减免赋税,让原住民休养生息。左宗棠很快就采纳了他的意见。
 这时的新疆,因废止了原占领者阿古柏的天罡银钱,而原有的清制铜币又散失殆尽,笛公便按左宗棠提供的清铜币模子,在阿库发掘了一座红铜矿,组织官兵开炉鼓铸,制作铜元,从而保证光复了的新疆货币畅达,商品流转。
1878年,刚把南北要冲、东西枢纽吐鲁番拿下,左宗棠就奏保笛公为该直隶州补用知州。直隶即直属,因直属省管,所以这侯补知州便相当于现在的市长了。
光绪七年(1881),入疆的南路诸军相互配合,五次剿平边寇。这时左宗棠已回到了京城。入疆主力总指挥、钦差大臣刘锦棠,又奏保笛公为南疆补用知府。虽是奏保,还候补,但统御之地却是半个新疆了哇!
1883年,又署任他为库车直属抚民府知府。抚民府,即安抚外流者的专门机构。民不聊生,居无定所,是阿古柏侵占新疆时的普遍现象,因为那时他已恢复了奴隶制。
光绪十至十五年(1884—1889),过去笼统叫西域的新疆被设为行省,首任巡抚刘锦棠又奏保笛公为盟连使衔,即先后任他为迪化(乌鲁木齐)知府、疏勒(喀什)直隶州知州。较之省会的知府,这知州自然小一点。
由此可见,笛公心里装的是需要,是工作,职级和官阶恐怕不在其话下。更何况,这疏勒,与外国接壤,“使衔”即盟连事务的使节,要协调盟邦关系、处理外交事务呢。
之后,又调英吉沙尔州直属抚彝府(类似抚民府),安抚塔里木盆地西部的68处村庄,及冲噶巴什等14个游牧部落。这里又是村又是部落还游牧的,乍一看,以为笛公是到了乡政府。然年近花甲的他仍一如既往,愉快地走马上任了。
当年的英吉沙尔情势复杂。除刚才说的,所谓浩罕“国王”阿古柏在此恢复了奴隶制,嘉道年间,还有个叫张格尔的伊斯兰教主,也曾在英国的挑唆和装备下,先后四次叛乱,导致此地的国本严重动摇。
这里,凡官皆曰“伯克”,且还世袭。现新疆建省了,废除了伯克制,但在笛公的建议下,一名叫阿奇木的伯克被吸收进了新政权。其伯克作为一种反其道而用之的荣誉头衔,从此便得以保留。这恐怕和共产党的统一战线也有点相似吧! 
这位阿齐木,给笛公反映了一个情况,说他们作田全靠雪水灌溉,而这里冬天来得早,春天来得迟,导致雪水供不应求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田地荒芜。
他还说,现废除了伯克制,但那些残存的伯克比官府的权力还大。有个叫烜曲的伯克,为了让水灌他的田,竟蛮横地将水截住。待他的庄稼喝饱了,才让那些巴结他的小民来引水,而绝大多数百姓的田因没水,便错过了农时。
笛公闻说此事,便骑马巡行,对这一灌溉弊端采取了有力措施:
一是从根上治水,组织部队和边民,从天山南麓打造一条人工渠,将沿途河流里的水引进来;
二是从制度入手,严禁个人筑坝截流,村村户户都平均用水;
三是天旱水少时,鼓励富户大户发扬风格,尽可能满足田少的农户。
此外,笛公还了解到,部队进入南疆后,虽大部分开展军屯,但一部分粮草和烧柴,还须仰赖民众。这样,仍不得不用徭役的办法,将任务摊派给各村。
可有的伯克却苛敛富者,迫使他们不得不向主管后勤的官员行贿。这样,徭役便全摊派给了贫困户。这种“劳筋骨、竭脂膏”的恶行,却无人敢说。
对此,笛公便按田地多少编藉(户口)抽丁,将徭役均匀地摊派下去。于是,这个让部队头疼、贫民不满的徭役苦差才得以缓解。
也有老百姓向他反映,一些所谓伯克如狼似虎,动不动就将不对付的人抓起来,胡编乱造几句讼词便将其解送官府,甚至稍不如意就动用私刑,很多贫民不明不白就死在这非刑下。
对此,笛舲严格禁绝之。有上诉者,“即时审理,手书判断,旁译回文”,即每记一页,就顺手递给身边的翻译,让他翻译成回文,让上诉的人也能看懂。
至此,像和煦的春风吹拂着南疆,这个地处边远的库车郡,在笛公的治理下,“自是民无冤抑也!”
 库车西北部,有一片官方草场,袤延数百里。因连年兵燹,牧民四散奔逃,伯克贵族便将一些无主草场“无界限”夸大,并煞有介事地出具“伪据”,使之易手他人。
待后来又“递售数主”,才发现水分多多,以至这里的人常为草场的面积大小而“讼争械斗”。
笛公详细调查后,曰:“此祸薮也!”便尽销其伪据,复为“官业民租,岁征二千余金,入充义塾”。 
从此,这片草场上益公家,下息民衅,获益最多的则是牧民。他们的孩子读义塾,无须花钱了啊!
古语有云:“人生至乐,无如读书,人生至要,无如教子。”读书,则是唯一能把人生至乐与至要完美融合的一桩美事。
牧民打心里高兴:感谢左公,也感谢刘公,是你俩派了一名来自书香门第的汉族举人,让我们的孩子有了一方免费教育的天空!
库车郡正西,有个叫“日杰曼”的村庄,由新疆十大河流之一的渭干河冲刷而成。
渭干河的东西两岸,不是高,就是低,而高地老遭旱,低地常被淹,一年很难有收成。两岸的人都想筑条堤,但因劳力太少,断断续续总没筑成。
笛舲知道此事后,便来了个“捐廉担堤”,即本地人仍尽义务,远地村民来担土,却有一定报酬。这样,两岸的长堤,一年就担成了。
捐廉,是笛公捐献自己除正俸之外的养廉遗憾刘巡抚没交底,笛公捐廉几次,共捐了多少?
但在表扬他后,却来了番评说——
公其政绩所留,其原因在于他做人很实诚。而公其所以实诚,可能百官都会认为,这是他心里本来就没什么杂念,是天生具备的品质呢!
3、治政深耕,助行政转型
光绪十六至二十年(1890—1894),笛公回任疏勒,任直隶州知州。
疏勒,即喀什,地处新疆西南部,与塔吉克斯坦、阿富汗、巴基斯坦、吉尔吉斯坦四个国家接壤。将笛公安排于此,即前面说的,恐与日益增多的外交有关。
由此看来,笛公随部队,从疆北到疆南,从阿库到喀什,足迹覆盖了新疆南北一些重镇与核心区域,且所任职均与新疆建省后一些新设的岗位有关,如内地一些行之有效的户籍制和税赋征管,及司法、治安、童试、科考等。
这些都说明,内地一些行之有效行政管理,都陆续在新疆生根了。而笛公的身体力行,又推动了新疆从“军府制”向“行省制”的转型。潘时策,无疑是这一重要转型的早期参与者和推动者。
笛公到喀什后,刘锦棠也回湘乡养病了。新疆第二任巡抚饶应祺继任后奏保朝廷,若甘肃新疆遇缺(官位空缺),尽先题奏笛公为道台,加二品顶戴。
道台有两种,分别为守道和巡道。守道,即在地方官员遇缺期可暂时代理其职务;巡道,则专项管理粮、盐、河、驿等事务,分别为粮道、盐道、河道、驿道。笛公属前种,且负责新疆和甘肃两省。
顶戴,是清代官员品级的外在标识。二品顶戴,为荣誉性加衔。这一加衔对笛公来说,不仅是对他数十年边疆功绩的最高认可,也提升了他在地方政务中的话语权,是其仕途荣誉的终点。
综上,潘时策先生并非晚清历史上的显赫高官,却是西北边疆治理中极具代表性的“实干型”官员——以军功参与收复新疆,以治政推动边疆建制化,最终以“实职掌重镇、加衔享殊荣”的身份,而终其仕途。
其一生功业紧扣“巩固新疆边疆、推动地方治理”这个核心,是晚清维护国家领土完整与边疆稳定的重要基层力量。
作为二品道台,他还亲手处理过一桩有三条人命的血案。
案犯姓甚名谁,谱上未载,只说他是湘南人,一布政使的小同乡,因自己的奸情事发,导致甘肃陇南武都区一家三口暴毙。该县知县和发审员因知他“新媳妇半夜呻吟——上面有人”,便投鼠忌器,准备以罚金了事。且还派专人三番五次到笛公这儿来活动与求情。
而笛公执法不阿,提案亲审,并将结果如实通报两省。这位上面有人的湘南官员战战兢兢,无言以对,结果被革职入狱,最后被发配到了黑龙江。群众无不拍手称快,笛公也因此名声大震!
不过一些别有用心者,也暗里造谣或明里中伤他。而笛公处之泰然。
这故事收录于族谱“遗行纪略”中,“纪略”虽短,但纪了之后也来了句评——
笛公居官正直,不畏强权,不随波逐流,亦不迎合上意,诸如此类的案事,难以枚举。像笛公这种意志坚定,介然不苟的官员,在晚清甚或民国官场中,均不可多得。
4、三子赴疆,继先父遗志
光绪二十年(1894)四月初一未时,笛公病卒于喀什官署,享年六十有四。
这年,适逢长子运蔚、次子运荃再赴疆探父。在衙署同僚及部属的关照下,兄弟忍痛抹泪,决定衔哀扶榇,越关山万里,归葬慈父于故乡湖南益阳过鹿坪。
此外,潘家兄弟还雇人抬回了十余名因慕笛公之名客死新疆的同乡。他们中有身怀绝技的工匠,有诲人不倦的先生,还有博古通今的学者虽路途迢迢,历经四季,但他们在前棺笛聆公之灵的悉心引领下,终一个个回到故土,落叶归根了!
当一众棺木离开喀什时全城百姓泪如雨下,僧侣们早已列队守候,手持转经筒缓缓诵,阿訇们则伴随队伍虔诚祈福。沿途县、乡、村,人们都簇拥于道,注目含悲。更有维吾尔和哈萨克子,则不请自到,争相抬棺……
此情此景,似呼应了历史上班超离别喀什的感人场面
在家乡守制三年后,运蔚、运荃、运芷三兄弟又继承先父遗志,来到新疆,先后参与搜剿余匪、维护治安、管理监狱等工作。现如今运芷还有两个儿子,一直留在新疆。
以上诸内容,大部取材于《益阳潘氏七修族谱》。这些记载也为其他传世文献所证实。如那位湘军将领、新疆首任巡抚刘锦棠,在他的《刘襄勤公奏稿》中就有:“潘时策举止安详,办事实诚,堪以委署”,还称他是“安静之吏”“淳朴之官”。
 并说他二十年间,三试府厅,再典州郡,所在任上,以兴学校、辟农桑、广招徕、弭盗贼为首务。休养生息,与民更始,尤勤于案牍,事无巨细,亲力亲为。
凡任过职的地方,其辖区都出现了“三无”,即“无冤抑,无拖欠,无上访”。
还说他处脂膏而不润,常捐廉为治所建庙宇、架桥梁、办养济院。对老家过鹿坪,仅置田数十石(一石约6亩),分给兄弟,此外无所储。
这,在60年后共产党的土改中,亦可印证——
除时策的弟弟时笵的小儿子宝珊,即笔者的外公,因其儿子早夭划了个上中农,大哥时筠的后人,还有时笵的大儿子楚珊,及时策自己的三个儿子,竟家家都是贫农。
笛公在新疆的前后两任领导张曜和刘锦棠,还分别为他母亲及他本人,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的《寿序》和《寿文》,现均收于潘氏族谱。
益阳举人潘时策,在新疆天山南北多处任职,且一呆二十年。除了他母亲1883年去世回了趟老家,却因第二年新疆划省、迪化(乌鲁木齐)首届知府一职而夺情——大大缩短了居丧时间。
可以说,他人生的最后二十年,是完完整整献给了新疆的收复和收复后的新疆。
潘时策死后,光绪帝诰封他为“光禄大夫”。此乃文臣中的最高官阶,元明为从一品,清为正一品,即相当于现在的副国级。
作为岳麓书院名诸生的他父亲雨陔公,亦被诰赠为“资政大夫”,正二品。其母亲和妻子,则分别诰封为“诰命太夫人”和“诰命夫人”。
其潘家祖坟就在过鹿坪村的潘家湾,如今,“诰命太夫人李氏”的墓碑还在。前不久,曾在美、德、日办过书展及学术讲座的著名书法家周易,从笔者文章中获得线索,经笛公五代孙潘楚华同意,将该碑慎重拓下,为他家乡的“刘锦棠纪念馆”又添了一件珍贵文物。
潘时策,是过鹿坪的骄傲,资阳区的自豪,也是益阳的荣耀,更是我们心中一份弥足珍贵的记忆!
记忆承载着文化,承载着历史,承载着民族情谊,其情感精神需要我们代代珍惜,代代传承!
编辑:石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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